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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每當看到滿街跑的“餓了么”之類的送外賣小哥隊伍時,我就會聯想起早年在老家農村給田頭干活的伯父與堂哥“送點心”的往事。那是已模糊且久遠的真實歷史;那是已淡忘又難忘的童年情趣。
大約在我六七歲或者七八歲時,也可能是我剛開始讀書的假期間,總之就是我在家“閑著”的時候,我曾有干過類似于現在“送外賣”那樣的“臨時工”。當然,兩者是有天壤之別的。時代不同,地點不同,對象也不同,意義更不同。如果說也有一點相近之處的話,那就是意向基本相同,都是給人送吃的。
半世紀前我們江南一帶的農村比較落后,農村人主要還是靠田里干農活度日,沒有機械化的作業,大多人是處于“腳踏泥土背朝天,一把鋤頭干一天”的勞動狀態。一天接一天的強體力勞動確是夠辛苦的,所以“吃點心”就成為干活人理所當然的“加油”之由了。
有一次,我的一位伯母派一任務于我,叫我替她“送點心”給在田里干活的伯父與堂哥,并承諾說回來后會給我留一點“點心”作為“報酬”。在那個疲憊的歲月里,農村“閑著”的孩子們本是沒有資格享受“吃點心”的待遇的,所以聽到有留點“點心”給我的承諾,對于沒多少東西吃的孩子來說確是很有誘惑力的。我當時或者也曾有想:反正自己“閑著也是閑著”,自然沒有思索就滿口答應了。
那個年代所說的“點心”,在當時農村有兩種解釋:一是給人吃的食物(主食);二是也有指時間,就是下午二三點鐘左右,如有的人說“現在到了點心(時間)了”,就是此意。
那時的農村“送點心”還含有多種內容或意思,如新春里有親戚與族親人向新婚人“送點心”的,這種“點心”比較豐盛,大大超過一碗“點心”的價值。也有已出嫁的女兒向娘家長輩“送點心”的,送的有“四大盒”“六大樣”“八大樣”等,大多在木制的“圓籠”內放了幾大盆肉、魚之類的佳肴,一大擔挑到娘家。當然這些“大點心”卻是大人們干的活,而我則只是送送“小點心”而已,其意義與價值自然相差很遠。
我負責的送“點心”之路與我家的距離并不算遙遠,從我的老屋門頭到伯父與堂哥干活的田頭也只有幾百米,最多也不會有一公里多的路程。那條路雖然是鄉間的小泥路,在當年也可說是“堂堂正正的社會主義康莊道路”。雖然路上較冷清,但路邊并沒有河流與池塘,也沒有陰森可怕的樹叢或汪汪的小狗,基本不會有“不測”之憂,更不會有詐騙或拐賣之類的壞人藏在暗處等著孩子的出現。所以在那個年月那段路也算是比較安全的了。
我送過的“點心”一般有米飯、年糕、面條、粉干等普通家庭食物。送“點心”用的器具是木制籃(也叫飯桶)或者有時是竹籃,具體不記得了。一般只有二三人的食物加上碗與筷,最多也只有二三斤的重量,在那時對于我來說也算不上有多大壓力與負擔,況且伯母說的那句“回來時留一些給你”的激勵式“報酬承諾”,就是我當即勇敢承擔此任務的最大動力。
干此活并不太累,也不會無聊。因為在伯父與堂哥吃點心的那一時刻,我可毫無顧慮地獨坐在田埂上,欣賞著身臨其境的田間美景。那時沒有其他阻擋物,感覺田地特別空曠;那時更沒有污染,感覺空氣特別清新。當太陽照到一片田地中,特別光亮。偶爾飛過一陣流云,暫時遮住陽光,田地中掠過的陰影出現一種平時在家中看不到的色調變化,也是一種景致(當然這些是現在想到的話)。于是,我對“送點心”的勞動還會產生一種猶如今人“田園風光親子游”一般的開心,甚至還有點像“雞毛信”故事中海娃送雞毛信那樣的自豪感。
可能是我經得起途中“不偷吃”“不失手”等的實踐“考驗”,我的勞動終于得到伯母的充分肯定。于是,有一就有二,后來伯母就接著連續多次分派給我“送點心”的任務,我都是能夠遵照伯母之囑,出色地完成每次任務,而伯母也是每次如實兌現“留一點給你”的承諾。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伯母留給我的“報酬點心”是糯米飯,我因肚餓吃得很香,深感伯母是個說話算數的人。雖然那時是個“虛虛實實”“真真假假”的年代,雖已過了“大躍進”“浮夸風”的“狂熱時代”,卻又進入“反潮流”“破四舊”的“火紅歲月”。說話算數的人是多么珍貴,多么令人尊重!
提到伯父,我又想起了另一件往事。我的伯父是一位很普通的老實農民,記得有一次正是村中大游行,多人抬著一張放領袖像的八仙桌,領袖像外面再做了一個小亭式木框罩,要抬著游行。這時我的伯父叫大家先停一下,他立即到田里拔了兩大把快要成熟了的綠油油、濕淋淋的稻穗,分兩邊分別綁在了領袖像前的木框上,一看就像國徽邊上的麥穗一樣,立馬感覺靈氣多了。我那時心中就覺得我的伯父很有“發明創造”與維護領袖形象的大局政治意識。所以我給伯父“送點心”又多了一份敬意。
貧乏年代的農村孩子到田地里玩也是比較樂意的,尤其是秋季,我平時曾與同伴們在田間做過“打游擊”之類的游戲。那時若借“送點心”之便完全可以去找些泥鰍之類的順便“活”玩玩的,但我心中一直惦念著的還是伯母的承諾尚待兌現,所以我還是能夠分清“輕重緩急”的,自然就不會過多地在田間逗留。況且伯父與堂哥吃點心的勁頭與干活的勁頭一樣十足,一下子就全部消滅了滿滿的“點心”,只留一個輕輕的空“飯桶”給我。那時雖然我的肚子與“飯桶”一樣也是空空的,但心想我已為勞動者而勞動了,所以在回家的路上還是挺開心的,甚至還有種完成使命后的輕松與愉悅。當然,更多的還是心中那種即將到來的期待與渴望的誘惑力。
其實任務分配后的“執行力”如何并不在于“激勵回報”的價值大小,而在于承諾兌現的“可行性”!八忘c心”只是當年農村中很常見的小活,與現在的“送外賣”自然是大相徑庭,但是在那個年代,“真實性”與“可行性”的激勵機制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確有著十分鄭重的標桿式教育意義,甚至可能影響到一生。
編輯:陳文雅 責編:金道漢監制:李甫倉